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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君生別離,謝謝你走過我的生命

20
05月

所有的人都會離開你,就像你會離開所有的人。從無盡的黑暗中來,又回到無盡的黑暗中去。在這轉(zhuǎn)瞬即逝的光陰里,謝謝你走過我的生命。—— www.vikilife.com

與君生別離,謝謝你走過我的生命

本文選自《one一個》VOL.565

與君生別離
文/路明

1.

那時我小學四年級,楊約五年級。我倆在同一個作文興趣小組,我叫他小哥哥。楊約一頭鬈發(fā),眼睛大大的,很秀氣。我注意到,他的嘴唇是紫紅色的,像一嘟嚕桑葚,嘴角有顆痣。

楊約作文寫得好,還去市里參加過比賽。是他跟我講回文詩;是他讓我讀“石室詩士施氏”;他會用“青翠欲滴”形容天空,用“蔥管”形容女孩的手,用“三十如狼四十如虎”形容兇巴巴的女老師。我很崇拜他。

有一回,興趣小組的老師讀了我的一篇作文,里面寫到一個“瓜子臉”的女孩。下課后,楊約嚴肅地跟我講,女孩應該是“鵝蛋臉”,那些妖里妖氣的女人才是“瓜子臉”。

還有一回,小伙伴們在踢球,他獨自坐在操場邊,神情落寞。看見我,他好像高興了一些,指指胸口,笑著說,這里動力不足。

后來我才知道,楊約有先天性心臟病,不能上體育課。

那天下午,校園里響起了刺耳的鳴笛。我無心上課,隱隱覺得不安。那天放學我沒見到楊約的身影。他在班上突然昏倒,老師趕緊叫救護車送醫(yī)院,已經(jīng)來不及了。

過了幾天,學校來了一對中年夫妻。他們走進五年級一班的教室,收拾楊約留下的課本和文具。女人一邊整理一邊抹眼淚。男人眼睛血紅,兇巴巴地對我們說,看什么看?

他們走了。女人好像不肯走,好幾次一屁股坐在地上。男人用力拉扯著她。那么大的男人,背個那么小的書包,我們都覺得很好笑。

那天,路過五(1)班教室。陽光依舊明媚,角落里,有個課桌空空蕩蕩。

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。

死亡,永遠停留在那里。停在五年級,停在11歲。

烏黑的鬈發(fā),大大的眼睛,紫紅的嘴唇,嘴角有一顆痣。

很多年后的一天,街上走來一群小學生,嘰嘰喳喳的,好幼稚。我猛然想起,楊約走的時候,也是這個年齡。

可為什么每次想起他,總是小哥哥的模樣。

2.

他是個混混。

可即使班上最正派的姑娘,也不得不承認,他是個好看的混混。

我們這幫男生,還整天蘸著自來水把頭發(fā)弄成郭富城樣的中分,他第一個剃了板寸。走在校園里,青皮刺眼,英氣逼人。

我們敞開校服雙手脫把騎自行車,自以為帥得很,他已經(jīng)跨著摩托風馳電掣,后座是一個戴墨鏡、永遠不笑的姑娘。

我們偷偷研究生理衛(wèi)生課本,揣測祥林嫂“第二天沒起來”的道理,他已經(jīng)弄來成套的港版《肉蒲團》、《繡榻野史》、《巫山艷史》。

真教人喪氣,怎么玩都是人家玩剩下的。

同樣的墨鏡,同樣的牛仔服,穿戴在他身上,就是比別人有款有型。

他是全校的反面典型。曠課,作弊,抽煙,打架,門門功課不及格,身邊的女孩走馬燈似的換。好多家長不許子女跟他有來往。老師也不管他,讓他一個人坐在最后一排。

我們那個學校體罰風氣嚴重,老師唯獨不敢對他動手。每次他犯了事,只能把他爹叫來。

他娘身體不好,常年臥床在家。他爹是個滿身酒氣的工人,到了辦公室一言不發(fā),解下皮帶就抽。

他用手護著臉,一聲不吭,任憑皮帶一下下落在手上、身上。他爹還不解氣,一腳把他踹在
地上。他翻身爬起來,擦一把鼻血,斜著眼看他爹。

有一天,聽人說,不好了,XX和他爹打起來了。等我趕到時,辦公室里里外外已是人山
人海。擠進去,見到兩人在地上扭作一團。

好不容易把兩人分開。他爹氣喘吁吁,罵罵咧咧,揚言要回家拿刀捅了這個不肖子。他一臉血污,還是那樣冷冷的表情,死盯著他爹。

那時,我們才發(fā)現(xiàn),他的個子已經(jīng)超過他爹了。從此,我再沒在學校見過他爹。

那天我踢完球,看見他一個人坐在高高的看臺上,抽著煙。過了一會,他的頭深深埋了下去,開始抽搐。我猶豫了一下,走到他身邊。

他抬起頭,滿臉的淚水。

他說,我娘死了。

我看見他用夾著煙的手捂著嘴,無聲地顫抖。我伸出手,放在他的肩頭。

好一會,他抹了抹眼睛,對我笑笑說,你走吧。別讓班主任看見你和我在一起。

從此,我和他有了微妙的默契。眼神交匯,無言一笑。放學后,他讓我抽他的煙,騎他的摩托,看他的《肉蒲團》。他向那幫混混朋友介紹,這是我兄弟。人家讀書好,跟我們不一樣。

我也知道了許多猛料,比方上個月那場斗毆是誰挑起的;比方高中部某某女生,其實是黑社會老大的女人;比方班上最一本正經(jīng)、最嫉惡如仇的團支書,去年給他塞過情書。

初中畢業(yè),我離開了小鎮(zhèn)。那時日子過得慢。起初幾年,還能聽到一些他的傳聞——如何在鎮(zhèn)上稱王稱霸;如何出面擺平了一場廝斗;如何搞了黑社會老大的女人,被打得死去活來;如何拖著一條傷腿,遠走他鄉(xiāng)。往后的日子,漸漸沒了他的音訊。

過年回家的時候,團支書告訴我,XX死了。

我愣了。怎么會?

唉,他爹后來中風,半身不遂,他回來一邊打工,一邊照顧他爹。還談了個女朋友,比我們小一屆的師妹。談了兩年,差不多該談婚論嫁了。

這小子光要錢,不要命。在那個噴漆車間,沒日沒夜地加班,也不好好吃飯。年底查出胃癌晚期,一個月不到就走了。太慘了,小師妹哭到不行……

我不敢相信,團支書的眼中也有淚光閃爍。

這么彪悍的一個人,怎么說沒就沒了?跟老爹對打,跟老大搶女人,天不怕地不怕。在我們那壓抑漫長的青春期,他是一尊邪神。不是說大反派都不容易死嗎?不是壞人的生命力特別旺盛嗎?

我忘不了那個逃課的午后,他向那幫混混朋友介紹我,一臉驕傲的表情——這是我兄弟。

3.

初七的早晨,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,是小豆的媽媽。小豆死了。

幾年前我做過一陣臨終關懷志愿者,在第六人民醫(yī)院的骨癌病房。我們的社團起步不久,所謂臨終關懷,主要是陪絕癥病人聊聊天,逗逗樂子,找機會鼓勵幾句。

第一次踏進骨癌病房。四張病床一字排開,幾位老人躺著輸液或是睡覺發(fā)呆,露出的一截手臂像風干的木頭。家屬低著頭坐在床邊?諝饫飶浡幩奈兜馈lo悄悄的,沒有一個人說話。

那種安靜叫絕望。

仿佛來到了噩夢里,又像闖進了墓地。

我們懵了,茫然不知所措,說話都結結巴巴的。準備好的話題完全不起作用。從病人到家屬,沒有一個人愿意搭理你。隨便應付了兩句,便把頭扭過去。

我們落荒而逃。護士嘆了一口氣,你們?nèi)フ倚《拱伞?/p>

小豆在隔壁病房,正靠著床看一本《讀者》。剛見到我們有一點害羞,聊著聊著就熱絡起來。

小豆很開朗,也很愛笑,笑著笑著主動把鴨舌帽摘下來,給我們看他的光頭。

那年他14歲,皮膚很白。他不好意思地說,因為老憋在病房里,曬不到太陽。

小豆家在安徽農(nóng)村,一年前查出了骨癌,幾經(jīng)輾轉(zhuǎn)來到了六院。做了手術,取出一段骨髓。目前在接受化療。總共十次,已經(jīng)做完了八次。

問小豆,化療疼不疼。他做了一個齜牙咧嘴的表情,說疼啊,每次化療結束,麻藥一點點退去,疼,撕心裂肺的疼,疼得想死,馬上死?赡菚r連爬到窗口的力氣都沒有。過了兩天,等有了力氣,也就不那么疼了,不想死了。

他又笑,仿佛在說別的事,或是別的人。他一笑,旁邊的病友也跟著笑。小豆的媽媽別過臉去,把削好的蘋果浸在溫水里。

我們聊了很久,聊小豆的老家,聊上海的物價,聊大學生活。我們添油加醋地說起大學里的奇聞軼事,小豆的嘴都合不攏了,啊真的假的,啊怎么會這樣的。我們說小豆你要快點好起來哦,你肯定會好起來的,以后來上海上大學,還要在上海的大學里談戀愛。

說這話的時候,我覺得有一點殘忍。然而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。我們的職責就是鼓勵病人,哪怕是虛妄的鼓勵。

臨走前,小豆問我要號碼,一筆一畫地記在了本子上。他說,我好想看看大學的樣子。

我花了一禮拜時間,拍遍了上海的大學,還拍了好多校園情侶。當我拿著洗好的照片來到病房,小豆的床已經(jīng)空了。

護士說,小豆回安徽老家了。

從此以后,再也沒有小豆的消息。我不知道小豆為什么沒有做完剩下的兩次化療,他不是一個怕疼的孩子。小豆有我的號碼,卻從沒來過一個電話或是短信;蛟S,他已經(jīng)好了吧?

在宇宙中,飄浮著無數(shù)黑洞。它們是巨大恒星坍塌的產(chǎn)物。引力之強,連光都無法逃脫,所謂“黑”;吞噬一切物質(zhì),所謂“洞”。在黑洞的附近,時空被強大的引力場扭曲,那里,是時間的盡頭。

霍金講過一個故事,Bob和Alice是兩名宇航員,他們接近了一個黑洞。不知為何,Alice突然飄向黑洞。Bob看到,Alice正飛向黑洞的邊緣,時間的終點。她的動作越來越慢,最后完全停滯了,她的微笑慢慢凝固、定格,像一張照片。

而Alice面臨的卻是另一番景象。在強大引力的作用下,她感覺自己飛向黑洞的速度越來越快,最終被巨大的引力差撕裂。每一個原子都被撕裂,消失在永恒的黑暗中。

這就是生死悖論。Alice死了,可在Bob眼中,她永遠活著。

其生若浮,其死若休。浮生若夢,為歡幾何?

終有一天,Bob會明白,Alice是那么勇敢。她忍受著身體的劇痛,為了在失去知覺前,在被黑暗吞噬前,給心愛的人留下一個微笑。

4.

許先生70歲了,在校方的邀請下重新出山,給我們這些本科生上《量子力學》。

許先生一頭白發(fā),總是穿一件灰色的夾克衫,樸素干凈,夏天則是灰色短袖襯衫!读孔恿W》是物理系公認最難的課程,許先生講課不用投影,不用幻燈,堅持寫板書。從普朗克到薛定諤,從海森堡到狄拉克,涉及無數(shù)抽象的演繹與推導。先生每次上課都密密麻麻寫滿四大塊黑板,擦掉,再寫滿。邏輯清晰,一絲不亂。

被問起緣何選擇研究量子,許先生笑言,當年他在南開讀研究生時,學校組織批判“資產(chǎn)階級學術理論”,分配給許先生的任務是批判狄拉克的量子學說。亂世中,這卻是一個可以靜心讀書的難得機會。許先生借“批判”之名,系統(tǒng)鉆研了狄拉克的理論,大為嘆服,從此與量子結緣,始終不渝。

1970年,“東方紅”衛(wèi)星上天時,先生正下放甘肅農(nóng)村勞動。身邊沒有任何資料,硬是從牛頓定律出發(fā),推導出整個力學體系,進而計算出“東方紅”的軌道參數(shù)。與官方公布的數(shù)據(jù)比較,幾乎絲毫不差。先生說,當時那種喜悅之情,溢于言表;回頭想,多少歲月蹉跎,情何以堪。

許先生給我們上課的那個學期,正值“本科教學評估團”前來視察,學校極為重視。系里召開大會,反復教導我們,萬一遇上專家私訪,該如何作答。此外,為展示我校學子積極向上的精神面貌,各宿舍攤派一人,每天早上六點鐘去體育館打乒乓。

教務處也不閑著,派出人手在各教學樓蹲守,專抓那些遲到、早退等“學風不正”的學生。抓到就記過,取消獎學金及保研資格。

一時間人心惶惶。那天上午,許先生正上著課,一位教務處的領導,大約是副處長,突然沖進教室,揪住一位正趴著睡覺的學生,要記他的名。

我聽見許先生的聲音——請你出去。

領導愣了。這不,我給你整頓課堂紀律呢。

那么,請您尊重我的課堂。許先生頓了頓,一個字一個字地說,我不希望學生上課睡覺,但我捍衛(wèi)他們睡覺的權利。

現(xiàn)在,請你出去。

領導臉憋得通紅,猶豫了一下,怏怏走了。掌聲雷鳴,經(jīng)久不息。

今天想起這段話,依然抑制不住的熱淚。

沒錯,我就是那個上課睡覺的本科生。從那天起,我沒在許先生的課上開過一分鐘小差。期末成績98,是我四年本科的最高分。

我們是許先生教的最后一屆學生。一年后,我直升本校研究生,后來又讀了博,成為一名高校教師。在我的課上,我堅持不點名。我對每一屆學生說著許先生的話——我不希望你們翹課,但我捍衛(wèi)你們翹課的權利。

2007年4月29日,許先生因病去世。按先生遺愿,喪事從簡,謝絕吊唁。噩耗傳來,好多老師學生都哭了。

記得有一節(jié)課,講到電子軌道的角動量,先生仿佛在無意中談及生死——

一個人的死,對宇宙而言,真的不算什么?傎|(zhì)量守恒,總能量守恒,角動量守恒。生命不過是一個熵減到熵增的過程。始于塵土,終于塵土。

在鍵盤上胡亂敲打,打出一首情詩;隨意洗牌,洗出一手同花順。生命是偶然。遇見另一個生命,是偶然中的偶然。

同花順被打亂,字母組合成墓志銘。生命的消解,如潮生潮滅,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,不該有太多悲傷。然而“司馬春衫,吾不能學太上之忘情”。

我不知道,一個生命對于另一個生命,究竟意味著什么。一個粒子轟擊了另一個粒子,一個波經(jīng)過了另一個波,抑或是一個量子態(tài)糾纏著另一個量子態(tài)?我只知道,在那樣一個時刻,有一個人、一句話擊中了我,照亮了我,改變了我的前行的方向。

永遠懷念您。許先生。

5.

外婆老說她小時候的事——家里窮,她父親又嗜賭,寒冬臘月,輸?shù)袅思依镒詈笠淮裁薇。外婆那時還是個小姑娘,她穿上所有能穿的衣服,蓋著僅剩的兩床被面,蜷成一團,瑟瑟發(fā)抖。

從小到大,外婆給我做了無數(shù)的棉衣棉被。一次次,她去店里挑棉花,選布料,送到她放心的老師傅手上。長大后,我不愿意蓋她做的被子,太沉,壓得透不過氣,哪有羽絨被輕軟舒服;也不愿意穿她做的棉襖,活像個土財主。這時外婆又開始嘮叨她小時候的事。我不耐煩地打斷她,煩死啦,耳朵要起繭子啦。

外婆越來越糊涂。她已經(jīng)不會用手機接電話,時常忘了怎樣用遙控器開電視。一個大熱天,我推開門,家里跟蒸籠似的,她滿頭大汗地擺弄著空調(diào)遙控器,吹的是熱風。還有一次,她半夜起床,穿戴整齊。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,哦,看錯時間了。

一開始,家人還以為她只是老糊涂。后來情況愈發(fā)不對,拖著她去醫(yī)院檢查。很快確診——阿爾茨海默癥,俗稱的老年癡呆。

一天,外婆神秘地拉著我,小聲講,明明啊,樟木箱里還有一床被子,外婆幫你藏好的。不要嫌重,冬天蓋了暖和。

我眼淚快掉下來。那床被子,去年起她已經(jīng)交待過我五遍了。

人的記憶是一座廢墟,新的遺址覆蓋了舊的。大腦的退化,是一個加速的不可逆過程。她先是忘了前一分鐘有沒有鎖門,忘了早上有沒有吃藥,接著忘了昨天買的報紙,忘了上個月做過的檢查,忘了去年的春節(jié)聚會,忘了外公去世在哪一年。

終于,她睜著困惑的眼睛,問我,你是誰呀?

那一刻,我覺得天塌地陷。從前的外婆已經(jīng)不在了。

我回到房間,大哭了一場。我這才明白,在她最后一次認出我,最后一次喚我名字的時候,我親愛的外婆,正在和我告別。

人不是一下子死的。人是慢慢地死的。

現(xiàn)在,她還記得我媽、兩個舅舅,也還認識照片里的外公。往后,這些全都會忘記。醫(yī)學對此無能為力,我們能做的,就是眼睜睜地看著她,一點一點,忘了自己。

像一場交響樂的最后樂章,樂手們在黑暗中依次謝幕。到后來,舞臺上只剩下一把孤獨演奏的小提琴,如泣如訴。

是那個凍得瑟瑟發(fā)抖的小姑娘。

來時是個孩子,走時也還是個孩子。

我一直在等,等待奇跡發(fā)生,等外婆再清醒一次,叫我明明。一次就好。我一定會擁抱她,告訴她,被子我都收好了,會好好照顧自己。還有,我是多么愛她。

6.

早年看韓劇,老有這樣的情節(jié),女主角查出絕癥,男主角追悔莫及。

我在心里罵,呆子,好像你不知道她會死一樣。

每個人都是身患絕癥的病人。不是嗎,在我們抵達世界的那一刻,結局已先于我們抵達。

一輩子,會遇見那么多人。有些人刻骨銘心,仿佛命中注定;有些人只是萍水相逢,后會無期。

我們相信有下一次,相信永恒,相信天長地久,卻忘了,生命是一場接一場的離別。過了長亭,還有短亭,出了陽關,還是陽關。

卻還是有,潦草的告別,胡亂的分開,不經(jīng)意的走散。

行行重行行,與君生別離。

所有的人都會離開你,就像你會離開所有的人。從無盡的黑暗中來,又回到無盡的黑暗中去。在這轉(zhuǎn)瞬即逝的光陰里,謝謝你走過我的生命。

路明,大學老師。已在「一個」發(fā)表《名字和名字刻在一起》。微博ID:@坐在后排的兄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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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發(fā)布日期:2014年05月20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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